江陵归葬公还朝,即奉上命,遣使迎其母入京。比至潞河,舁至通州,距京已近,时日午,秋暑尚炽,州守名张纶具绿豆粥以进,但设瓜蔬笋蕨,而不列他味,其臧获辈(按:家奴厮役之类)则饫以牲牢(按:肯定五星级待遇),盖张(评:这个马屁精)逆知太夫人途中日享甘肥,必已属厌,反以凉糜为供,且解暑渴。太夫人果大喜,至邸中谓相公曰:“一路烦热,至通州一憩,始游清凉国。”次日,纶即拜户部员外郎,管仓、管粮储诸美差。
张居正的舌头一动,解决了一批无锡厨师的就业问题;老太太的舌头一动,使得通州运河边上小小七品县官,一步登天,擢升到中央政府工作,这就属于舌头的第二功能了。但最后,想不到这位先生既位高权重,不可一世,也卑污轻贱,曲节事人;既治国有方,政声蜚扬,也官僚腐败,贪刻残酷;既轰轰烈烈,位极人臣,也碧落黄泉,惨遭灭门。他的成功,由舌而起,他的失败,也与舌有关。《万历野获编·江陵始终宦官》说:“江陵之得国也,以大珰冯保力……而最后被弹,以致籍没,亦以属司礼张诚,岂所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乎!”当年,张居正舌头一动,断送了高拱,拉拢了冯保。现在,一个更得宠的太监,在万历身边,张诚舌头一动,把罪状一条条呈给皇帝耳边;而那个高拱,别看败在他手,临死之前,趁舌头还能动,又搞了一份《病榻遗言》告上去,历数张、冯的罪恶。火上加油,促使万历下了决心:张居正死了两年以后,终于被抄家夺爵;总算留一点面子,没有戮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