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对面有人叫他,一看是小许。
1995年10月9日 于汉阳南湖
挑担茶叶上北京
今年的第一场北风从昨天天黑之后开始刮了整整一个晚上,早上起来时,满地一派萧条肃瑟。门洞和台阶上,枯叶与杂草铺了厚厚一层,一些勺子似的枯叶里盛着浅浅的尘土沙粒。稻场上干净得如同女人那搽过雪花膏的脸,黄褐色的地皮泛着油光和油光中厚薄不匀的粉白。田野上滚动着带着牙齿的干燥气旋。往日绿色的风韵犹如半老徐娘,眼见着抗不住那几片飘飞的枯叶的诱惑与勾引。飘飞的枯叶是只鬼魂,一会儿上下跳跃,一会儿左右回旋,它呜呜一叫衰败的消息就响彻了。
石得宝嘴里叼着牙刷往门口走,他看见石望山扶着一把竹枝扫帚站在稻场中间。石望山是他的父亲。他父亲每天总是起得很早,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家门前的这块稻场。通常被夜幕蒙盖了一回日落日出后,稻场上总会堆有十几堆冒着热气的猪粪狗屎。鸡公鸡婆除了也做做小巧玲珑的龌龊之事外,一早起来总在这空荡之处使劲地筛着痒,抖落笼中憋坏了的羽毛,把地上弄成茸茸的一片。还有禾草枝叶,这些无翅无脚的东西,永远都会在黑暗中不声不响地来到稻场上。垸里能看见石望山扫地的人不是很多,他们通常只是看看被石望山扫得干干净净的稻场,然后提着裤子钻进稻场边各家的厕所。父亲在风中伫立,北风用头和尾戏着他的衣襟。石得宝刷完牙,一仰脖子咕哝哝漱了一阵,他猛一吹,一口水喷出很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