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野,天作帐,地为床,两个年轻人汗流浃背地叠着,蟒蛇般地缠在一起。累了,赤身裸体躺在草地上数一阵星星;渴了,舔草尖上的露水珠儿。起风了,丝丝凉风像母亲温情的手,抚摸着一对青春的胴体,抚摸着两颗饱经了沧桑的心。
天地有眼,这棵历经风霜刀剑雷劈火烧的爱情之树终于开出了璀璨的旖旎之花……
“黄牯哥,你真的爱我吗?”
“你说呢?”
“我要你说……”
“爱!”
“我现在这个样子了,你还爱我吗?”
“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,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个漂亮善良的姑娘。我对你的爱今生今世永远不变。”
“有你这句话,我死而无憾。”
两个年轻人又滚作一团。然而,灾难并没有过去,或者说才刚刚开始。一场炼狱般的磨难才刚刚掀开它的面纱,露出冰山一角。两天后,吴伶兰病了,脸上的伤口感染了,在发炎。她命如游丝,整天地发高烧,说胡话。如果再走下去,她的小命就会葬送掉。他们不得不在一间破亭子里住了下来。为了拯救爱妻,黄牯冒着生命危险,穿山越岭,攀险崖,趟深涧,采来大把大把的草药,一点一点地嚼碎,嘴对嘴地喂给吴伶兰。皇天不负苦心人,吴伶兰终于从鬼门关闯过来了,捡回了一条性命,伤口也愈合了,令人遗憾的是留下了两道永远也无法消除的疤痕。为了躲避世人刀剑一般的目光,他们来到了湖北神农架下的原始森林。在这里住石洞,饮果浆,圈地放养,烧荒种植,过着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与世无争的闲静生活。然而,吴伶兰再也无法驱去心头的乌云,尽管黄牯千般体贴,万般恩爱却不能把她从抑郁的深渊里拯救出来。当着黄牯的面,她有说有笑,黄牯一旦去狩猎或耕作,便愁云惨淡。她的心态彻底变了。她从不照镜子,也害怕汲水、洗手,为的是怕瞧见自己丑陋的面容。她开始后悔不该悯惜自己的残生,更不该让黄牯跟着自己躲到这暗无天日的老林子里来。“他还这样年轻,应该有自己美好的幸福前程。我有什么理由让他在这里陪着我这个丑八怪虚度一生呢?”一想到这里,吴伶兰整日闷闷不乐,以泪洗面。一次,黄牯端来一碗稀饭,吴伶兰一瞅见里面晃动的人影就神经质地大叫起来,将碗打翻在地……这情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期,要不是她发现自己身上有了爱情的结晶,她恐怕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。上天啊,你真的太伟大了,在这对患难夫妻即将崩溃之即,你没有忘记赐给他们一盏生命之灯。从此,吴伶兰整个儿变了一个人。过去的刁蛮了无踪影,代之的是甜蜜和柔情。每次丈夫出去狩猎,她都要送他出门,直到丈夫的身影被山雾呑噬,她还久久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去。丈夫不在的时候,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孤单无助,而且无论做什么都有劲,因为有个小生命陪伴着自己。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家务,拿出一些旧衣物静下心来替那还未出世的小家伙做衣袜鞋帽,一边做,一边哼着歌。做了一阵,估摸着丈夫快回来了,放了针线,开始淘米做饭。不一会,饭也熟了,菜也熟了,丈夫扛着大把大把的猎物回来了。吴伶兰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,给丈夫打水洗脸。丈夫洗完脸刚在桌边坐了下来,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就塞到了手里。吴伶兰一直深情地看着丈夫,直看到他端着碗甜蜜蜜地扒了第一口,这才去给自己盛。尔后,又是一个劲儿地给丈夫夹菜,嘴里不是说这个菜太油腻了,就是说那个菜太咸太辣了——总要找出各种理由将丈夫的碗堆成一座小山。一俟丈夫的碗空了,就立即起身给丈夫盛上满满一碗……